走进朱子故乡｜尤溪的沋郎——朱熹的幼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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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炎四年（1130年）的福建很不和平。

建炎元年，金兵分三路大举南下，三年里侵吞大片宋土。建炎三年十二月至次年夏天，一支金兵从江西闯入福建邵武，烧杀抢掠，大宋军民奋起反抗，金兵刚才北退。

外忧未平，内患又起。五月初，浙中龚仪的叛兵从龙泉破隘入闽，破松溪，下建州，急攻南剑。八月，以私盐贩为首的武装力量推举范汝为起义，聚众数千，出没于建宁、南剑一带。一起，邵武光泽县有刘时举起义，拥众万人。南剑顺昌县有余胜起义，聚兵数千。一时间，闽中“食日益阙，兵日益众，盗日益多，民日益困”。（《顶峰文集》卷一）

为了逃避兵燹，此前赋闲五年的小吏朱松不管刚刚在建州权职，匆忙弃官，携家眷一路避祸，先到政和，后至尤溪。朱松曾任尤溪尉，郑安道之子郑德与时任尤溪宰，两人结为知交，此赴尤溪，朱松一家便居住郑氏馆舍之中。

10月17日，留念朱子诞辰894周年祭典在尤溪县朱子文化园举办。汹涌新闻记者陈鑫露图

九月十五日午时，朱松的妻子小五娘祝氏在郑氏馆舍为他诞下第三个儿子。尤溪古称沋溪，朱松便给这个出世于犹溪河畔的季子取奶名为“沋郎”，小字季延，以排行又名五十二郎。据学者考证，后来人们一向认为朱熹奶名“沈郎”，实践是字误传讹。

朱松马上给在故土婺源的丈人去信一封，具体奉告沋郎出世时的状况：

小五娘九月十五日午时娩娠，生男人，幸皆安泰。自上一年十二月初在建州权职官，闻有虏骑自江西入邵武者，遂弃所摄，携家上政和，寓垄寺。五月初间，龚仪叛兵烧处州，入龙泉，买舟慌乱携家下南剑，入尤溪，而某自以单车下福唐见程帅。在福唐闻贼兵破松溪隘，骎骎东下，已入建州，攻南剑甚急，又仓促自间道还尤溪。六月十四日早到县，而贼兵已在十数里外矣。幸二舍弟已搬迁深遁，是日立刻与县官同走至家间所遁处……七月间方还县，而瓯宁土寇范汝为者，出没建剑之间，其众数千，官军遇之辄溃，诸司难免请官招安，已还状，收犒设将，散其众。无何，大兵自会稽来，必欲进讨，昨日方报，大兵唐突入贼巢，损失数千人，贼势又震。大约自今夏以来，未尝有一枕之安。（《朱文公文集续集》卷八《韦斋与祝公书跋》）

传说朱熹出世有许多祥瑞之兆。比方他出世前三天，远在千里之外的婺源南街朱氏故居的古井遽然紫气如虹，好像预告着“紫阳先生”来临人世。另据民国《尤溪县志》记载，九月十四日黄昏，尤溪县城关南向公山与北向文山一起起火，火势出现“文”“公”二字。朱松见状感叹道：“天降祥瑞，必有所应，此‘喜火’祥兆也！”第二天朱熹便出世了。朱松以文公二山的奇火，为小儿取名“熹”，乃“喜火”二字的结合。尤溪人尊重朱熹，又有文公二山喜火的佳兆，便敬称朱熹为“朱文公”。

刚出世的朱熹右眼角旁有七颗黑痣，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姿态。据传孔子也是终身下来身上就长有奇特的黑痣。这好像也印证了一位山人曾对朱松说过的预言：“富也只如此，贵也只如此。生个小孩儿，就是孔夫子。”（《尧山堂外记》卷六《朱熹》）

尤溪县南溪书院是朱熹在南宋建炎四年(1130年)的出世地。纪孝钊图

依照当地习俗，九月十七日举办三朝洗儿会，亲朋登门道贺，对月吃汤饼，刚出世的朱熹被放在四周绕着洗儿果彩钱的香汤盆中沐浴，盆中漂着果子、彩钱、葱蒜。围观的亲朋争着把钱撒在汤水里，称为“添盆”，生子心切的妇女们抢着盆汤中直立的枣子吃，期望早生贵子。

郑氏馆舍之主郑安道作了两首贺诗：

今宵汤饼会，满座桂香米。圆月飞金镜，流霞泛玉杯。渥洼无异种，丹穴岂凡胎。载路声闻彻，祥光烛上台。

瑞气蔼南山，弧悬别墅间。此刻歌降岳，他日见探环。席敞篱花艳，尊浮竹叶斑。老父歌既醉，拄杖月中还。

（《南溪书院志》卷四《朱乔年尉公举男往贺留赋二诗为赠》）

但是朱松的洗儿诗二首却显得较为伤感：

洗儿二首

行年已合识头颅，旧学屠龙意转疏。

有子添丁助征戍，肯令辛苦更冠儒？

举子三朝寿一壶，百年歌好笑掀须。

厌兵已识天公意，不忍回头更指渠。

（《韦斋集》卷六）

朱熹家曾是名门望族，出自三国时东南四大著姓之一的吴郡朱氏，代代业儒。不过到朱熹祖父一代，已然家道中落，他自己仅仅个酸腐士子，未曾入仕。朱松从小苦读经文，自觉才高八斗、胸藏治国安邦之策，现在才体悟到这些不过是无用的“屠龙之技”。在这个浊世，儿子长成能够为国作战的战士就可以了，何必要辛辛苦苦学儒？

日子窘迫和流离失所一向贯穿戴朱熹的幼年。范汝为、刘时举、余胜起义军来来回回，建剑一带动荡不定，襁褓中的朱熹跟着家人四处遁逃寄寓。绍兴元年（1131年）二月，一家人从尤溪逃往古田龙爬，接着秋间又逃到长溪，居住在龟灵寺。次年春，朱松又携全家逃奔福州，渡鸡屿洋，躲居在桐江。这一年，南宋朝廷总算派出大军歼灭起义军，朱松才又携全家重归尤溪。此刻的朱熹现已三岁了。

尤溪县朱子文化园。尤溪县委宣传部供图

日子环境安靖下来，朱松的宦途也有了起色。他受到了知枢密院事赵鼎欣赏，预备委任朱松为幕属。谁料此刻朱松母程氏卒，朱松丁忧归尤溪，再次失掉了升官的良机。

丁忧期间，朱熹的两个哥哥相继逝世，给了朱松很大冲击。日子上，一家人又陷入了“尽室饥寒”的境遇。朱松只好把一切期望都寄托在仅存的这个儿子身上，亲身给他启蒙上课。

望子心切的朱松在绍兴四年（1134年）就把朱熹送进了小学，他写信告知内弟程复亨说：“息妇生男名五二，今五岁，上学矣。”（《朱熹年谱》）他在送子入学写的一首诗中，对这个年仅五岁的儿子提出了苛刻的要求：

送五二郎读书诗

尔去事斋居，料理好在初。

故土无厚业，旧箧有残书。

夜寝灯迟灭，晨兴发蚤梳。

诗囊应令满，酒盏固宜疏。

貘羁宁似犬，龙化本由鱼。

鼎荐缘中实，钟鸣应体虚。

洞洞春天发，悠悠白日除。